6月23日
可能是因為太累，早上起得很晚，十點才和曉眉出門，早上的行程是去慕尼黑大學和以薩河中間的英國公園散步。這座公園佔地廣闊，據說是全世界最大的城市公園，不同於其他的歐洲王室花園，它的設計是模仿英式園林，不強調工整對稱，強調的是自然和諧，成片的大草皮及綠蔭，讓英國公園成為慕尼黑最適合曬太陽的地方，曉眉說慕尼黑的天體營就在這裡，不過可能我們太早來了，沒看到不在意路人眼光的裸曬畫面。曉眉還說，英國花園在規劃時，還曾受到當時輿論的批評，因為和當時公園就應該有修剪整齊的花木與成列雕塑的審美觀影響，大詩人尼采曾表示這是一座缺乏人文精神的公園。曾幾何時，公園的本質沒變，社會價值丕變，這座公園反成為慕尼黑市民最喜歡的休閒去處。公園裡有一座羅馬式圓頂涼亭、有一座用庚子賠款來蓋的中國塔（事實上是一座日式塔樓），還有一個雁鵝成群棲息的小湖。在英國公園裡的人，或是散步、溜狗、騎單車、或是靜靜在草地上看書、曬太陽、打旽，其實，生活本該那麼簡單。如果時間允許，我還真想待在這好好當個閒人。
提起英國公園的小湖，前陣子因為歐洲有禽流感大恐慌，湖水還一度被抽乾以謝絕鳥群光顧。如今水回來了，鳥也全回來了。歐洲的野生雁鴨以雁鵝和綠頭鴨為大宗，重點是非常不怕人，就和鴿子一樣在行人的腳邊走動覓食，完全不需要高倍數望遠鏡就可以近距離觀察牠們的行為，簡直就是賞鳥天堂。在德國和丹麥這幾天，我肉眼記錄到的除了雁鵝、綠頭鴨、常見的歐洲麻雀及烏鴉之外，還有白天鵝、黑天鵝、加拿大雁、埃及雁、秋沙鴨、角鸊鷉、白冠秧雞、紅冠水雞、白鸛、環頸鳩、啄木鳥、海鷗、黑嘴鷗。我其實很想知道這些鳥何以到了亞洲就明白要和人保持安全距離，到了歐洲就知道走在馬路上車子都不會撞牠們。人的膚色應該不是問題，因為我夠黑卻也嚇不走在腳邊甩屁股走動的胖鴨子，或許是這裡的居民長久以來對野生動物的友善讓鳥群感覺到了吧！不用剪翅膀或做籠子強留牠，時間到了，自然會飛來探望，人和鳥和諧相處的天堂就該這樣。
離開英國公園後，中午我和曉眉去大學的學生餐廳用餐，味道普通，而且聽說一年四季菜色都一樣，留學生如果不開伙長期吃這裡，可能會喪失味覺和美食鑑賞力吧！下午則和曉眉去大學附近教會的廉價咖啡廳喝下午茶，聽曉眉聊她的留學生活。從我認識曉眉開始，她就是個正義感很強也很有女性自主意識的女孩子，同樣喜歡爬山、喜歡自然，對於台灣有很深的依戀。她說原本來歐洲旅行時，一開始都是看到這裡的好，直到實際到此念書長住後，才慢慢看得到這裡不好的一面。到國外留學，最難以釋懷的大概是部分白人對亞洲人的傲慢與不友善，我可以體會她在德語還沒那麼好時，被自大的德國人冒犯時只罵得出「你這個壞人」的心情，當她說她的台灣同學被路人咒罵是只想待在德國的豬時，我也覺得很難過。在她開始包起粽子、水餃來招待我時，我知道那也包著她最原始的鄉愁。也許還要再等個二年或三年，德國的博士本來就不容易拿，不過我相信連她家隔壁飽讀詩書的德國老太太都稱讚她是個聰明的女孩，學成回來是很快的事。
傍晚曉眉有個讀書會，討論主題是難懂的康德，我想插話也難，就自行搭電車去近郊的寧芬堡王宮（Schloss Nymphenburg）參觀。寧芬堡本身是從前巴伐利亞國王的王宮，當國王想清靜一下不理政事時，會到這裡來散心。王宮建築並沒有特別顯眼，反倒是王宮前後的寧芬堡花園，有歐式花園的格局與英式花園的靜閟，遊人不多，天鵝優雅地在停留在小湖看著自己水中的倒影，七點多柔黃的陽光，把公園的一草一木照得像夢境一樣，這是一種完全不同於早上在英國公園的體驗，在英國公園裡，會覺得自己是個快樂悠閒的平民，在寧芬堡公園裡，感覺自己就是個穿著華服的貴族，坐在湖邊的草地上發呆，時間彷彿在瞬間凝結，我是湖心水面映著的那朵繾綣白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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