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起來地上的雪化了一些,雲氣仍然不少,但偶爾還可以見到陽光。今天要走回南奇,聽把哺說要走九小時,一想到還有傷兵,所以有了摸黑下山的準備,路上也不敢多逗留。出發前山上又送下來傷兵一名,看起來當地人面孔,不知道是哪一隊的嚮導還是挑夫,因為高山症顯得有點虛弱,身上最後一顆azol 就捐了出來。突然間想起在別家山莊有看到一張海報,內容大意是說挑夫也是會生病或有高山反應,當他們生病時,請幫助挑夫下山並給予必要的醫療協助。只希望我們的小藥丸能幫他多掙取一些時間走下山,這樣也算功德一件了。
離開圖克拉後我們不走昨天頂波切過來的路,直接下切U型谷改經培里切接回往修馬利的路。陽光從阿瑪達布蘭峰後露臉,把路邊的卵石和潺潺流水照得金光閃閃,閃耀著陽光的U型谷搭上雲霧繞腰的雪山,很美,有想脫鞋泡泡溪水邊曬太陽的衝動,不過腳還是不停的前進,因為中午原本預計要過天波切下到雙溪匯流口本吉登卡用餐,路還遠得很。我們中途唯一停留片刻的地方是培里切醫院,這裡是EBC路線上最高的醫療中心,所以也是發生山難時救援的最前線,醫院前有二個半圓錐造型的不鏽鋼紀念碑,上頭刻著許多此地無力挽救的人的名字,仔細看也有來自台灣的山友,也再度提醒著耽美於山景的我們,不要忽視美麗後隱藏的危機,平安下山最重要。
大約十點左右,我們到了修馬利,把哺衡量我們的腳程後決定先在旁波切用午餐。家鴻一方面身體仍虛(疑為肺水腫),一方面擔心速度太慢影響今天的行程,和把哺商量自費僱馬到南奇。這裡僱馬的價錢可不便宜,要價150美元,是尼泊爾國內線機票的價位了,不過人在脆弱的時候只有接受任何救援價格的份,我們其他三個還走得動的就省下這筆錢嘍!在旁波切用餐的山莊我們還看到長椅上倒了一個越南人,他原本是和一大隊人馬去爬島峰,然而登山口都還沒到就在三千多公尺的高度併發高山症,嚴重咳嗽而且走不動,他的同伴只留下一個嚮導陪他下山,只是這個越南人聽不懂英文。把哺還問我用中文能不能和他溝通,因為嚮導要從加德滿都叫直昇機來救援需要他同意。事後發展其實我們並不清楚,但我想人命關天,他的嚮導最後還是請直昇機載他下山了吧!
午餐後把哺請莫哈幫我們帶路先走,他留下來處理家鴻僱馬的事,走沒幾步路,一大早還可以的天氣又變差了,天上開始掉下一粒粒小冰晶,然後雪花一片一片飄下來。我們還有好長一段路要走,可是雪沒有停下來的跡象。要淋雪趕路,聽起來蠻悲慘的,但是雪花又是那麼美,刷白了步道兩旁的視野,台灣人向來對雪感到興奮,我承認第一次在雪中趕路,浪漫的感覺還是壓過淒苦的感覺,踩在乾雪鋪面的步道上,一種特別的觸感透過登山鞋底傳上來,比踩在地毯上舒服。
這一路上,要特別感謝迪格雷在莎娜莎他親戚家招待我們一杯熱騰騰的檸檬茶(用濃縮原汁沖泡的,而不是用粉泡的),雪的溫度更襯托出那杯茶的溫暖;另外還要感謝山神好心派一隻棕尾虹雉(Impeyan Pheasant 或 Himalayan Monal 或 Danphe)公鳥出來提振士氣,這種大器的鳥體型和藍腹鷴差不多,全身閃著珠光,寶藍色的背、棕紅色的尾羽,是尼泊爾的國鳥,在鈔票上就看得到了,在野外能看見本尊是可遇不可求的事。
我們大約四點抵達南奇,早上八點半出發,中午休息一小時,所以我們只花了六個半小時走完先前花二天半才走完的路,感覺有點像在逃難。原以為家鴻騎馬會在半路上追上我們,不過一直到我們抵達南奇,都沒機會看他騎馬的英姿。大約半小時後才看到已經下馬的家鴻,問他騎馬下山的感覺如何?他的第一感想是當他看到旁波切到南奇間後來還有那麼多上坡路時,他就覺得花那個錢很值得。至少大家都能在天黑前平安抵達南奇,等於高山症警報解除一大半,諾林飯店裡同時也有一團剛上山的德國人,無視外頭的雪況有說有笑的,我們的安靜成了極大的反差。仔細觀察這群德國人,有說德語的嚮導,熱茶好像不用錢一直加,晚餐的菜色有糌粑、烤餅和咖哩雞,推測他們的團費應該很高,沾他們的光,我們的晚餐也是咖哩雞,上山後第二次正餐裡有肉!眼淚又差點飆出來。這一晚特別好睡,儘管有人夜裡呼聲頗大。